应晨摇了摇头,忧虑道,『不知,父王怕我担心,什么都不同我讲。』
杜衡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应晨犹豫了一下,说道,『前些时日,你来冥界巡结界,我本想同父王请示随你去游玩几日,刚进书房就见他气息紊乱口吐鲜血,模样甚是狼狈。』
杜衡道,『气息紊乱?他入定时你进去的?你是不是扰他修炼了?』
应晨垂头道,『不是入定,是画阵法时。』
杜衡惊讶道,『阵法?妣修懂阵法吗?』
佛祖仁慈,净莲之息更是以修复治疗魂识为主,妣修自废去修为下界,便一直潜心修习此术,从未见他修习过阵法,也未听他提及过跟阵法有关之事,怎么突然对阵法感兴趣了?
应晨失落道,『父王修炼上的事从不同我多讲。』又道,『不过,他近日倒是一直在研究阵法。』
说到此心情便一阵低落,当时他见父王吐血,很是着急的跑了过去,不承想,未待他查看父王的伤势,便被呵斥了一顿,最后还将他赶了出去。
虽然他知晓父王这么做,定是不愿他担心,但他们是父子啊,一家人不就应该同舟共济患难与共嘛,遇到困难就一起想办法解决啊,为什么要瞒着他呢?
杜衡问道,『他好好的,研究阵法干嘛?』
应晨道,『不知,我醒来后不久,父王便如此了。不是把自己关在书房内,就是拿着一张阵法图闷头钻研,甚是入迷。』
杜衡道,『这倒稀奇了。』看他一眼道,『别担心,你父王没事儿。他本就不精阵法,画阵又极为耗费精力,吐血许是因为画阵时被你惊了一下,行岔了气,不是什么大事!』
应晨道,『真的?』略一思索后又道,『可是,当时父王的脸色真的很差,我有些担心他会不会伤到了仙元。』
杜衡朝莲桥方向抬了抬下巴,笑道,『既能施法架桥,又能轻松的聚起他人的识海,有此功法怎会是仙元有损,放心吧,他没事儿!』
应晨听他如此说,犹如吃了颗定心丹一般,道,『那我就放心了!』
杜衡凑近他,好奇的问道,『你父王近日在修习何阵?欲做何用?』
应晨脸色一赧,道,『我对阵法一窍不通,看到了也认不出。』顿了一顿补充道,『你若感兴趣,可去问应元仙君,这阵是应元仙君画给父王的!』
杜衡惊讶道,『应元?应元除了控雷还懂阵法呢?这我倒是头一回听说。』想了想又觉得与他无甚关系,一挥衣袖道,『算了,我就是随便问问。』朝轮回镜前看了一眼,说道,『你父王定是没什么事儿,思士可就不好说了!』
应晨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说道,『也不尽然,若天君允思士下界,就是另一番情形了。』
杜衡斜他一眼,道,『你是不是傻,天君为何让咸池下界?不就为断了他与思士之间的羁绊吗?既如此,又怎会允思士下界?!』
应晨道,『据说思士的父王司幽殿下,仙魔大战时为护天君遇了难。正因此事,众儿孙中天君格外疼惜思士与思女,说不定思士卖卖惨,天君也就答应了!』
杜衡暼他一眼,道,『哪有那么容易。』
天君那厮是有些小心眼,但在六界大事上却是从不含糊的。咸池是神君之尊,思士又是纯正仙根,这两个好苗子不担起为天族传宗接代的大任,却信奉男男才是真爱,天君没把思士软禁起来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如何还能允他下界?
思士果然如应晨说的一般,去找天君卖惨了。天君也果然如杜衡猜测的那般,对思士的胡闹采用冷处理,不闻不理不见。
思士在天界闹了一月,见天君丝毫未有松动之意,心灰意冷之下跳了忘川。若不是杜衡发现的及时,思士的本源怕早被忘川水腐蚀殆尽了。
天君听闻此事吓得魂都差点飞了,急忙赶来了冥界。得知是杜衡出手救了孙儿,也顾不上往日的过节了,连连向他道谢,道,『幸亏少尊出手相救,否则思士的仙格,怕是要被这忘川水融尽了!』
杜衡挥了挥手道,『得,你也别谢我,救的了这次救不了下次。』朝长右抬了抬下巴道,『呶,长右都来寻我了,我也该回神界了,下次思士在跳忘川,可就没人能救他了。』
天君面色一凛,道,『少尊所言极是,本君这就命人将思士带回,严加看管。』
杜衡转身看向天君,道,『唉我说,平日里瞧你挺精明的啊,怎么一到自己身上,就这么糊涂呢?』指了指躺在床上的思士道,『就这样,你把他带回去又能如何?他一心求死你看不见吗?你把他关起来就没事了?融不化仙格他还爆不了仙元吗?你是不是不准备要这个孙子了?』
天君肃着脸道,『少尊何出此言,思士是本君的孙儿,本君如何会不疼惜他?』
杜衡道,『你疼惜他,他不还是跳了忘川?这事儿的症结与你疼不疼惜他无关,他这般模样,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你不允他下界?!』
天君一怔,随后叹了口气道,『本君也知此事症结所在,可如今……』看了眼思士,又叹口气,良晌后才道,『不知少尊有何建议?』
杜衡道,『要我说,你就干脆让他下界,与咸池一样,记忆一同入轮回镜,两人都没了从前的记忆,若在凡世擦肩而过,下一世就是陌生人了,岂不是更易切断两人的羁绊。』
思士闻言颤巍巍的坐起身,靠着床背,冷冷的道,『除非我死,否则谁都别想动我的识海!』
杜衡一拍桌子,怒斥道,『怎么跟你祖君说话呢?动你的识海怎么了?动的就是你的识海!』朝他挤了挤眼,继续道,『要不是我把你从忘川捞上来,你这副骨头早化了,还有命在这儿跟我拌嘴,老实躺着,在嚷嚷现在就把你丢进轮回镜。』
思士愣怔的看着杜衡,不知他一边暗示一边怒斥的模样到底是要作甚,犹豫再三后,还是决定相信他。于是老老实实的躺回了榻上,心里七上八下的等着他的下文。
杜衡甚是满意的将视线转回天君身上,问答,『天君以为此法如何?』
天君思忖片刻后,点头道,『但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杜衡又道,『不过,若两人都无记忆,羁绊仍斩不断,不知到时天君又该如何?』
思士突然明白了,撑着身子坐起来,道,『我愿携记忆入轮回,若如此仍斩不断我与咸池的羁绊,便是天命如此,到时还望祖君莫要在插手孙儿的姻缘。』
天君皱眉做思虑状,暗地里却向妣修传音,『思女在凡世的近况如何?』
妣修回复道,『与咸池结为连理已有一年,如今就差生儿育女了。』
天君舒展开眉头,说道,『好,祖君答允你。不过你要先把伤养好,才可下界,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思士这伤可不轻,养好怎么都得些时日,待他伤好下界时,思女的孩子估计都该上学堂了。思士那时在下界,便与咸池生生的差了一个辈分。就算能遇见,也不会有太大的交集了,如此不用费劲便能断了两人之间的羁绊。
思士闻言一阵激动,问道,『祖君此话当真?』
天君威严道,『本君身为六界之主,所说之话自然句句为真。』又道,『不过你也需向祖君承诺,无论结果如何,都不可在拿自己的生命玩笑,可能做到?』
思士连连点头道,『孙儿答应祖君!』
杜衡一击掌道,『这不就结了,有事好好商量嘛,总有解决的办法,何必要死要活的呢?』又朝天君道,『天君为六界之主,事务必定繁重,还是快些回去吧,许多事情还等着你决断呢,若因今日这事耽误了六界大事,思士的罪过可就大了!』
若是平日里,他不跟天君对着干就不错了,何曾这般恭维过他,不过今日特殊,只得委屈自己一下了。
可见这马屁果真拍对了,就见天君神色愉悦的端着架子,道,『少尊此话不假,六界事多,的确耽搁不得,既如此,本君就回去了。』转头朝妣修道,『冥王日前呈上的述职折子,有几处不甚清晰,不知可有闲暇随本君一同回去,为本君讲解一二?』
妣修深明天君之意,笑道,『妣修自当为天君解惑。』转而看向应晨道,『冥界近日的事务,便由启儿代为父打理了。』
应晨一慌道,『父王,儿臣从未接触过……』
妣修拍了拍他的肩道,『别慌,暝会协助你的。』
应晨这才安心了些许,道,『是,儿臣领命。』
天君见妣修已将诸事安排妥当,朝杜衡道,『如此,思士入轮回一事,就劳烦少尊相送了。』
杜衡咬牙道,『不劳天君费心。』
他的确有耍赖之心,想着只答允天君让思士带记忆入轮回,却并未说过要带全部的记忆。他只需让妣修抽去思士成年后的记忆便可,带着幼时的记忆入轮回,也算带记忆轮回,不算失信。
谁知天君却来了一记釜底抽薪,直接把妣修带走了。这下谁来帮思士抽取记忆,想耍赖都使不出招来,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