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480话 旧友来袭(十)
一间屋,两个人。
两人间,一盘棋。
下棋者,却唯有一个人。
当一个人和自己下棋时,别人最好不要打扰。
所以,棋手对面的黑发男人从这盘棋局开始,就一句话都没有说。
没人说话,屋内只有木质棋子落在木质棋盘上的轻响,空气中凝出一层「静之境」。
足够安静,却不平静。
黑发男人即便是端坐着,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散发着威势,浓烈到仿佛能将一壶水烧开。
房间外,整个小镇的牲畜都在瑟瑟发抖,原始本性中对林中之王的恐惧被再度唤醒。
房间内,黑发男人的对面,棋手却不为所动,就像是一块静静承受炉火熔炼的钢——最适合锻造成刀的钢。
这个男人的确是一柄刀,锋利到令三大国皇室都谈之变色。
「你的耐心很好。」这个男人没有抬头,悬起一枚代表象征骑士的棋子,然后,稳稳地落在棋盘上。
从棋局开始,男人每一步棋都下得不徐不疾,深思熟虑。
「耐心,大概是猎手与棋手唯一的共同点。」黑发男人说。
「总结的不错。」下棋的男人说,「这让我不禁怀疑,你是否真的不会下棋。」
「我没有说谎的理由。」黑发男人说。
「谦虚,应该能算一个。」下棋的男人说。
「我有这种美德吗?」黑发男人问。
「没有。」下棋的男人回答地很直接,「美德是用来约束弱者的丝带,美丽,却又脆弱。」
「所以,你在成为三大国的通缉犯之前,是个诗人?」黑发男人调侃。
下棋的男人抬起了头,这是进入棋局以来第一次抬头。
「年轻人,本就是一首诗。人老了,就只爱写字。」
「你可不老。」黑发男人说。
下棋的男人笑了笑。他是一个中年人,岁月并没有放过他,简短茂密的络腮胡子中,已经杂生出丝丝白须。
然而,这却和「老」还离着极远的距离。
更何况,他修为已达大宗师,拥有挥霍不尽的精力。
「说吧,」大罪人弗瑞·斯托瓦拉问道,「你找无疆之风有什么事?」
「我以为在这盘棋下完之前,你都不会问这个问题。」哈雷回答。
自从晚饭过后,哈雷就跟着大罪人进入了这间房间。
而那盘国战棋,是事先就摆放在桌面上的。
大罪人弗瑞问哈雷是否来一局。
哈雷回答他不懂规则。
当然,这是实话。
「所以我才说你很有耐心。」大罪人说,「甚至比我更好。如果你想学棋,我可以教你。」
「钓鱼、旱烟、下棋。」哈雷说,「年轻人无法领略其中的韵味,所以,我可以再等几年。」
「等你成为皇帝的那一天?」大罪人盯着哈雷的双眼,然后落子,吃掉对面的棋子。
「你觉得我想推翻戴伦?」哈雷说。
「不,是取而代之。」大罪人说,「这就是你来找无疆之风的理由。否则,你完全可以将他暗杀掉。」
「这也是我的疑问。」哈雷说,「你们无疆之风既然要推翻三大国的皇室,为什么不直接杀掉三位皇帝?不可能每个皇帝身边日夜都有其他的大宗师守护。」
「三个皇帝死掉,就会有新的三个皇帝。」大罪人说。
「你为什么不当皇帝?」哈雷问,「你之所以认为我推翻戴伦是为了取而代之,是因为那才是你们的目标吧。」
「某种意义上是,但本质上,不是。」大罪人说。
「有什么区别?」哈雷问。
「你知道一种农民,叫牛奶工么?」大罪人问。
「卖牛奶的?」哈雷说。
「一个牛奶工的家产,一般包括两头奶牛,一小块地。每年辛辛苦苦的劳作,却只能勉强维持生计。我就是认识这么一位牛奶工,养着三个儿子。然而,有一年,领主觉得他们房屋太丑,与他领地的风景不符,于是给了牛奶工两个选择,一,全家搬走,二,叫一笔美化税。牛奶工不得不跟领主以及商会借了债,交了税。然而新的税种就像穷人身上的虱子,年年增新,旧债的利息也无法偿清,于是,在来年春天,小儿子发现父亲服毒自尽,尸体躺在自家牲畜棚里。」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哈雷说。
「不,这不是故事。」大罪人说,「而是这个世界每一天都在上演的事情。」
「穷人生来就应该遭受苦难么?」大罪人继续说,「这是我经常在想的一件事。是不是将迫害穷人的领主杀光之后,就能让穷人解脱呢?无疆之风一直在探索。」
「所以,你们攻下了一座城。」哈雷说。
「没错。」大罪人说,「但新的问题接踵而来。」
「你们并没有治理民众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