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晦暗,微尘漂浮。
借着小窗的光线,能模糊地看清周围的情况。客厅空dàngdàng的,零散地摆着一张桌子和两张凳子,一台老旧电视机。
再无其他家具。
她没舍得开灯。
透过缝隙,她隐约看见李清茉在收拾着行李。她一边低头收拾,一边抹泪。
夏云梨捏着袋子的手紧了紧。
妈妈为什么要收拾行李?是要出远门?还是,她也要和爸爸一样外出打工。
她吐出一口气,将菜轻轻放在餐桌上。房间内传出刺耳的铃声,李清茉很快接通了电话。
对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她哭得更加厉害,说出来的话语支离破碎。
“姐,我真的熬不住了。”
“夏玉成在外面找了个富婆,不管我的死活。”
“他不肯离婚。”
“……”
李清茉哭得几乎晕厥过去。夏云梨静悄悄地走进自己的卧室。
小门轻掩着。
隔着缝隙,能看见她露出了一点纤弱的肩膀。
她低着头,拿笔在纸上来来回回。客厅有轮子刮过地板的声音,好像能刺破人的耳膜。
她的呼吸停住。
门被敲了敲,李清茉微哑的声音响起,“女儿,妈妈出一趟门。”
夏云梨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仍在低头写东西,一如往常的乖巧。
“我走了。”
她想说妈妈再见,可她不想再让妈妈哭了。她的爸爸已经让她哭了无数次。她将话吞回肚子里,沉默地点了点头,在心里默默说了句。
妈妈再见。
“呵哒。”
大门被关上。
夏云梨抿着唇,写字的速度越来越快。
呲——
扉页被笔端划破的声音。她愣愣地低头一看,上面的字密密麻麻。
别走。
妈妈别走。
她的眼眶一热。像是过了一秒光景,又像是过了一个光年。
她冲了出去。
迎着风,眼眶攒着热泪,不顾一切地坠入chūn泥。她一直跑。视线里一片空茫,模糊不清。
虽然我是个拖油瓶,我也觉得我不该出生。
我生来有罪。
我自私,我贪婪。
可是妈妈,别走。
我可以不念书,我会努力赚钱。
你别走。
她停下脚步,气喘如牛。隔着一棵树直勾勾地盯着,汗从额头缓缓滑落。
一切就像虚幻。
她看见李清茉将行李箱放到后备箱,又上了后排的座位。
司机缓缓发动车子。
她的妈妈,永远不要她了。
盯着排气管溢出的尾气,夏云梨抠着那棵树,心沉甸甸直往下坠。她多想不管不顾地喊一句别走。
可我多希望,妈妈幸福。
她咬住唇,硬生生忍住了。
车子渐行渐远。
突然脱力,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眶酸涩,她抹了把脸,满手热泪。
不过须臾。
车轮碾过泥路的声音敲入耳膜,一个刹车,急促而刺耳。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抬头,小心翼翼地投眸过去。
多怕是自己的奢望。
蓝色车子的门突然打开,下车的女人不顾一切地向她跑来。她蹲下身子,将小小的她抱了个满怀。
她哽咽:“不走了。妈妈不走了。”
“……”
夏云梨是渴醒的。
她睁开惺忪的双眼,意识还混沌着,感官沉浸在梦境中。
突然就梦到过往的那条窄巷,她其实很久没梦到李清茉了。大约是昨晚吵架,刺激了潜意识。
她缓慢地起身,呆坐一会。
昨晚睡下已是半夜,好像睡了很久的样子。她极浅眠。昨晚竟然睡得极其踏实,是她近年来睡眠最好的一晚。
大约是睡得太舒适,浑身的骨头都泛着一股懒意,不想动弹。
夏云梨还记得梦里的内容,悠悠叹了口气。
等会回家,得好好给妈妈道歉,不能伤了她的心。
她起chuáng,走出次卧,发现顾约淮在桌上留了张便签:衣服烘gān了,晾在阳台,我去买早餐。
便签旁边放着一袋洗漱用品。
他这就能出门了?看来也好得差不多了。
夏云梨放下便签。
白马过隙,或许是她和顾约淮已然变得成熟,才能这样相安无事地面对面。
进了浴室洗漱完,她才清醒许多。她将卧室的被褥叠成豆腐块,chuáng头柜的手机突然震动。
夏云梨解锁手机,发现黎渡打了无数个电话。
她拍了下脑门,满脸懊恼。昨晚太困,一时之间忘记和黎渡jiāo代了。
惨了惨了。这怕是妈妈还没哄好,又要遭受哥哥的pào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