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番老夫人那屋。
番老夫人从落凡进屋,就皱起眉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修宜在旁边静静地着急着,身为当事人的落凡倒是不着急,因为太安静了她百无聊赖数着息。数到一百时,番老夫人终于发话了:『你一个女孩的,居然好意思在外面混到现在才回来?像什么样子?』
『外婆,我今早跟您了的呀!我去花种的呀。』落凡抬起头看到番老夫人一脸怒气,又忙低下头。
『那花种在市集上,随便找找便能找到。用得找一天吗?我看你是贪玩,跑去玩了的吧!』
落凡真的很佩服番老夫人的神机妙算,她确实是去玩了一天,只花一点点时在种子上。她抓抓头发道:『外婆,我对这不熟,不知道市集上有呀!』
番老夫人听到落凡的回答,把刚刚拿起来的茶杯,又重重放下道:『你少找借口,叫你带家丁,你怎么不带?』
落凡听到嘭地一声,便往茶杯看去。茶杯虽还完好,茶却洒出来不少——看来真的很生气。落凡真的担心把老人家气,忙道:『我不习惯家丁跟着。外婆你别生气了,要打要罚赶紧的吧。』
『没见过有人这么急着领打领罚的。』若非是一路跑过来,现在虽然说话语气轻松,却难掩气喘吁吁。
番老夫人扫了若非一眼道:『既然她自己急着领罚,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就去领二十个板子,再关柴房几天吧!』
修宜听到,忙上前道:『奶奶您就别生气了吗…表姐身子刚好,挨不得罚呀!』
若非对番老夫人施施礼,不紧不慢地道:『番奶奶你也有不对,明知道她要去找种子,也不给钱,她又没多钱只好去效外的村庄找免费的了。』
落凡惊讶地扯扯若非的袖子道:『你怎么知道外婆没给钱我的?』
若非低下头看着落凡,温柔地道:『今天担心你,把你早上的事做了仔细的了解,自然就知道了。』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去了效外了?』
若非微笑地指指落凡的鞋子道:『你看你一鞋子的泥。』
落凡低看看自己的鞋子,还真是有很多泥。
番老夫人哼了声,怒道:『她早上跑得快,我哪里来得及给?是不是急着出去玩?』
修宜上前给番老夫人重新倒了杯茶道:『表姐在里人生地不熟的,哪里知道哪里好玩?再说了,要说好玩,好吃的市集一定比效外好玩。』
若非接着道:『对,二丫一直就打算着找点免费的菊花根芽。想来是打算去郊外找野生的吧?』
番老夫人看了眼,修宜递过来的茶杯,也不伸手接。『哦……那你都找到什么种子?』
『我找到了一麻袋莲花种子和菊花根芽。』
番老夫人怒拍一下桌道:『还想骗我,莲子也有野生的捡?』
番老夫人这一拍,把修宜和若非吓了一跳,一下子都忘了回话。落凡倒是很淡定,低着头道:『莲子是野外一个村的老夫妇送的。』
『人家会白送你莲子?』番老夫人已经是一字一个怀疑,一句一把怒火。
『就是白送的呀!』落凡刚说完,看到番老夫人怒气更甚,忙改口道:『我帮他们拔了一筐野菜。』
番老夫人冷笑道:『一筐野菜换人家一麻袋莲子,你是欺人家家下人老实吧?你这贪小便宜的性随了谁?』
番老夫人的话如同一盆冷浇下,浇得落凡寒彻骨。她苦笑一下道:『换都已经换,外婆打算怎么办?』
『这种性子要不得,不罚你一下,不知道改。』
『奶奶,你别罚表姐。我觉得表姐不是这样的人。我相信她没有贪人家小便宜的打算的。』这次说话的番洛,他也是听到消息赶过来帮落凡求情。
番老夫人看到番洛,想起前段时间让落凡代番洛受业,愧疚感消掉了大半的怒气,接过修宜手中的茶喝了口,没再说话。
修宜见她怒气消了,忙道:『奶奶,你真的错怪表姐了。我都不知一袋莲子和一筐野菜哪个值,表姐就更不知道了。』
若非也忙道:『对啊,说不定人家乡下人只凭心做事,不计较这些。』
番老夫人哼了哼道:『就算人家不计较也不能要,现在这个世道生活不容易,何况还是乡下的穷苦老人家。』
番老夫人否定了落凡的为人,却用怜悯心去慈悲天下的可怜人。让落凡完全没办法生她的气,只能双手紧握,让心自个酸去。
番洛坐过去,帮番老夫人揉着肩,哄着她道:『是,是,是……奶奶说得对。回头就我打发小厮,给那对老夫妇送钱去。咱们不能白要人家的东西。』
还是番洛手断高,番老夫人终于露出笑容来了,笑着道:『就你嘴甜。』
『那奶奶就不生气,不罚表姐了呗?』番洛道。
番老夫人宠溺地侧脸看着番洛道:『好,好,好!我不生气了,也不罚你表姐了。』
修宜忙过来拉着落凡对福福身道:『既然奶奶不生气,我们就退下了。』
『你们先下去吧!我还有话跟二丫说。』番老夫人说完,见修宜他们还站着没打算走。『我说了不罚了,你们还不放心?』
番洛首先起身走开,走到落凡身边比比手叫她放心,落凡回以他微笑。
若非在旁边看得他们的互动,心里真是百味杂陈,曾经他也和落凡这样的,如今却……
三个人出去后,番老夫人又皱着眉头看落凡。落凡无奈地想到,在外婆的心,大概对自己真的很不满。
『你这个人,觉得某个人有用,就对人家好;要是觉得对自己没用的,就弃之如敝屐。』
番老夫人的话,一字一字地全激在落凡的心上。此刻落凡理不清自己心里的感觉,只能茫然地看着番老夫人。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看人很准的。你刚来对若非尽心尽力,现在又在接近番洛。是不是觉得若非有修宜,高将又不再受皇上重用了,比不上番洛了。番洛订了这门亲事,可谓前途无量了,以你的聪明不会不知道吧?』番老夫人一番话没带丝毫感情。
落凡苦笑一下道:『外婆既然这样认为,那对我有什么打算呢?』
『我是想告诉你,高将军如今雄踞一方,就算不受皇上重用,也未必比上那些太监。你还是好好考虑若非吧!你是我的外甥女,不管你是怎样的人,我都会为你着想的。你退下吧,我也累了。』
落凡福福身退出去了。
落凡虽然喜欢道家的不羁,但对儒家的德行操守注重。现如今却被番老夫人这样误解,心里真的很难过。她怒力地想些东西来开解自己——『一片冰心在玉壶』;『兰生幽谷无人也自芳』;『人不知而不愠』……好多,好多!都很合用,但却阻挡不了心里的酸。
但她还是没办法生气,因为即使她在外婆的心如此不堪,外婆依然用心待她。她该感激的,但是她心里的难受远比感激多。
人不能痛痛快快地去爱,也不能痛痛快快地去恨,又不能摆脱说中苦楚,只能疲惫地找些道理来自我安慰。
落凡疲惫地回到草轩,迷茫地立在梅树下良久。一阵风吹来,几片繁枝落下在风中起舞着,她想起陶朱他家的梅花,伸接住一片道:『扁舟散发去,沧海度余生。』
『我就知道你不想留在这里。』若非在门外道。刚刚他一直在门外看着……立在梅花下落凡是那么地迷人,但她的话却印证了他的担忧。
落凡看到若非才想起,自己进草轩时忘了关门。本想转身不理他的,却又想起番老夫人的话,落凡觉得自己该用,对番洛的态度对他。老是冷淡对他解决不了问题,虽然她对他真的很不耐烦。落凡走到门口对若非道:『你找我有事?』
若非原本以为落凡是过来把他关在门外的,没想到她却开口跟自己说话。一时间又惊又喜忘了说话。
落凡见他不回答,只好接道:『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要休息了。』
若非回过神来,指着脚边的菊花根芽和莲子道:『这个我搬到这里,不好搬到你的屋里去。你是现在种,还是明天种?』
落凡道:『明天再种吧!』
若非一手提起菊花根芽,一手提起莲子,小心翼翼地问:『我现在帮忙你把这些搬屋里好吗?』
落凡点头,他才走进草轩,把东西搬到屋檐下。他把东西放下后,低头看着菊花根芽,试探道:『我明天刚好没事做,就帮你种花吧?』
『可以啊!明天你有空的话。』落凡觉得,反正菊花不用种,莲子也没什么好做的,他去也没什么事做。
若非见落凡爽快地答应了,高兴地眼睛都亮起来,轻快地道:『那你先休息,我先回去了。』
若非走到院中,看了看那梅树,转身对落凡道:『我可以去看看那棵梅花树吗?』
落凡点点头。
若非走到梅树下,闭上眼闻着梅的芬芳,脑海里尽是落凡在梅树下的每个瞬间。
若非拾起落在地上一片花瓣,放在怀里才走出落轩。没走多远又回过头道:『你……还没吃晚饭吧?你回来时大家都已吃过饭了。要不要我去给你找点吃?』
落凡道:『不用了,我在回来的路上吃过了。』
『哦,那明天早上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