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着辛夷花香,落凡如梦似幻地轻轻喃道:『冯道……』
『嗯?醒了?』冯道的声音如春风拂过,食指轻轻挑开落凡渡到腮上的发丝。
听到冯道的声音,落凡睁开眼望进那双温柔似乎水的眼中。伸手抚上冯道的鬓发道:『真好,居然不是梦。』
『你们醒了就落下云头来,取了菊花根芽早点下山去!』尚付一边照镜子,一边漫不经心地道。
落凡这才发现她正枕着冯道的大腿处于在云上。落凡惊讶道:『我居然能睡在云上,有道是驼凡如驼泰山。冯道你是怎么办到的?。』
冯道微笑道:『昨天那一翻经历是助你修行的,如今你已能乘云架雾了。』
『为什么?』
『起步于幽暗阴冷的尘埃最低处——最美好的事就是寻到一点暖色,走出尘埃低处却又被重重迷雾包围,眼中无所见——唉…一个人的寂寞可以慢慢享受。这时手若是握住了温暖,不防且行且珍惜。
走出了迷雾,来到眼前的袅袅轻烟竟是前世今生…别怕呀!用最真挚的心留住心中那点执念吧——任性地当一个最平凡人又何妨呢?
懂得自己只是一个最平凡的人后,眼前的事物渐渐清晰了——人生风景如画,我们且随行随适吧!
随行随适久了,抬头一看竟到了源头处,前方已无路!反正已无路,就坐下来数天边的浮云吧。看着浮云聚聚散散——从容不迫,行于所当行,止于不可不止,行到水穷处而心不焦虑,云起云落而不起心动念,这是修行你做了。再加上你于那场‘无言之教’有所得,此刻已是另一翻天地了』冯道往下一指接着道:『你看看下面。』
落凡站在云头上往下看。云下是金黄色的菊花无边无际,飒飒西风中千万片金黄色的花瓣在飞舞,冲天的香气弥漫着。落凡深吸一口气道:『刚刚怎么闻到这花香?』
尚付正贴察看着他的眼睫毛,听到落凡的话,撇撇嘴道:『笑话!在冯道的怀里,你还能闻到别的花香吗?』
落凡袖子一挥,一阵大风带着大量的菊花瓣直扑尚付的身上。落凡看到尚付被花瓣完全覆盖着,先愣了一下就哈哈大笑起来。冯道忍着笑意拉着落凡下了云头,两人握着手在花中漫步。
尚付抖下身上的花瓣道:『真是个泼妇!喂!你们两个别闲逛了,每颗菊花下都有根芽,刚赶紧取了下山了。』
落凡道:『尚付好像很赶时间?』
尚付很不以为然地道:『我才不赶时间呢!山上一曰,地上一年,你离开凡快两年了。冯道捏的那个泥人快蔫了吧?』
落凡惊道:『你开始不是说曰夜颠倒的吗?怎么又是山中一曰,地上一年了?』
『你又没问我干嘛要说?』尚付掏出眉笔轻轻描着眉,语气全是漫不经心。
落凡拾起一堆土扔他身上后,转身跟问冯道:『冯道!你捏的泥人管用吗?会让人认出吗?』
冯道变出一壶酒,喝了一口,清清淡淡地道:『那泥人一直病着,无法言语。任谁都看不出原形。』
落凡僵硬地扯扯嘴道:『那,那,那尚付说快蔫了是什么回事?』
冯道微微手指往天边一弹,笑道:『无妨,我再施法,再在这呆个一天也没事。』
尚付抖下落凡扔过来的泥土道:『上古之神的法力就是这样乱用的!看看这乱世,你一点法不知能救多少人!』尚付袖子一挥,空中立现一个撕杀的战场。
落凡呆呆地指着空中的画面道:『这是什么?』
尚付冷声道:『这是黄巢带领的农民起义。』
落凡对黄巢不了解,就掐指算一下他的生平及现今的世道,原来黄巢是不及弟后,为生活所迫才起义的。落凡对尚付道:『尚付你该不认为黄巢是逆贼吧?唐皇朝处于风雨飘摇中,再加上地震,干旱与蝗虫灾,民不聊生,饿殍遍野,荒骨随处可见。农民只要安居乐业就很好管理的,但现在农民都活不下去了,不起义能干嘛?』
尚付愣了愣道:『你认为造反是对的。』
落凡拍一下尚付的头道:『尚付!你又被儒家那款对错弄晕头了吗?所谓的忠君爱国是什么?就是以心为君,以民为国。那位居上位的帝皇若是让社会民不聊生,不反留着他干嘛?』
冯道走过来执起落凡的手,轻声道:『你希望以心为君,以民为国是吗?』
落凡点点头道:『还要以文化为根源,源远流长,千秋万代。』
冯道轻拥落凡入怀,叹息道:『即然是你的希望,我转世后便难力去做了。』
落凡在冯道怀里闷声道:『冯道!你打算什么时候下凡历劫?』
冯道放开落凡笑道:『快了!我再琢磨琢磨。』
尚付抹去空中的战场,白了冯道一眼道:『历个劫还要挑三拣四,地府都快烦通了。一碗孟婆汤的事,你就会没事找事。』
落凡扯着冯道的袖子道:『你这段时间就在忙这个?』
冯道低头看着落凡,轻笑一下道:『天时地利人和,才好玩呀!』
尚付道:『好了,开始取根芽吧。』
落凡蹲下来,凑近菊花,摄取一点菊香。低头处,落凡发现竟有露在花瓣凝成珠。落凡抬头往东边看去,见太阳还没升起,便翻翻手掌变出几个竹筒,一个握在手里,另外几系于腰间。把取根芽的事抛一边,认真收集起露珠。
尚付叫道:『喂喂喂!你来寻菊花根芽的,你这是干嘛?』
落凡边仔细地着收着露珠,边道:『我在收集露珠呀!』
冯道在落凡身边蹲下,轻声问道:『你收露珠干嘛?』
落凡把装着露珠的竹筒放到冯道的鼻边道:『你仔细闻闻,这露珠是不是带着菊花香?我多收点给你泡茶。』
落凡朝尚付招招道:『尚付快过来帮忙收集露水。』
尚付嫌弃地道:『我又不是女人,我才不要收露水呢?』
落凡皱眉道:『谁规定收露水这事只有女人能做?』
尚付道:『简文帝有‘月精丽草散秋株,洛阳少妇绝妍姝。
相唤提筐采菊珠,朝起露湿沾罗襦。
东方千骑从骊驹,岂不下山逢故夫’,这不是女人的事吗?』
冯道笑道:『朝起露沾罗襦……确实闲淡』再看看正收集露珠的落凡,轻喃道:『确实美!』冯道说就从落凡腰间拨下一个竹筒,跟落凡一起收集露珠。
尚付见冯道也收集露水,手一翻变出一个巨大的竹筒,食一勾,一颗颗露珠就花瓣上飞入他的竹筒里了。尚付看着一颗颗圆润滚来的露珠道:『此时不用法术更待何时?』
落凡看着尚付摇摇头,与冯道相视一笑后继续收着。
当朝霞无声地染着一这片金黄时,落凡抱着采集的露水笑着对冯道道:『冯道,我们泡茶吃菊花糕吧!』
冯道回首见落凡微笑立在晨光下,身上渡了一层霞光。似近还远的距离,竟让冯道感到不安。冯道摇摇头赶走心中的不安,对落凡微笑着道:『好!』
冯道一挥袖,在这片花地中变出一个凉亭,内边备着煮水的小灶和壶,中间还有一石桌,上面摆着茶具和菊花糕。
三个人泡好茶,便在朝霞下边喝茶边赏菊。落凡轻闻一下茶道:『有淡淡的菊花香』
尚付坏笑道:『对!没有辛夷花香!喝不醉。』
落凡拿起一块直接塞进他嘴里,让他闭嘴。
尚付努力咽完菊花糕,扫了落凡一眼道:『落凡啊!怎么说你也是饱读诗书的人,怎么就是该不了泼妇的性格呢?』
落凡不屑地道:『难道读了书,就一定成为斯文败类吗?』
尚付作一幅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道:『我一直冯道就挺斯文的,想不到他居然是个败类呀!』尚付话刚落就被一道银光打到菊花丛中了。
落凡笑得前俯后仰,努力挤出声道:『明知道自己打不过冯道,还那么嘴贱,不是找打吗?』
尚付努力从花丛中爬起来,头上顶着一朵金灿灿的菊,脸上衣服上都沾了不少花瓣。落凡看到他那滑稽的模样笑起道:『‘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尚付!你落入花丛,惹了一身花。你连元稹都比不上。』
冯道放下茶杯,笑看着落凡道:『你喜欢元稹?』
落凡无奈地趴在桌上道:『冯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写出这深情诗句的人怎么可以是个花花公子,到处留情呢?』
冯道笑道:『他们这些多情的文人,虽然到处留情,但每份情感都是真的。』
落凡眼晴一瞪道:『冯道!你也是这样的人吗?』
『没错!他就是这样的人。』尚付话刚落,刚从花丛中爬出来的人,又跌回花丛中去了。
冯道摆摆衣袖,伸手用力敲一下落凡的额头道:『想什么呢?我又不是那些诗人。』
落凡抚着额头傻笑道:『如果你也多情我就把让你多情的人,丢到你找不到的地方去。』
冯道举起茶杯笑道:『你有这能耐也不错。』
尚付把一个布袋往桌上一扔道:『你这是河东狮吼的做法。』
落凡指指那布袋道:『这是什么?』
尚付对着镜子拣着头发上的花瓣,漫不经心地道:『菊花的根芽』
落凡打开布袋,看着满满一袋的菊花根芽,惊道:『尚付,这么点时间你就取到这么根芽了?』
尚付撇撇嘴道:『那还不简单,勾勾手指的事罢了。』
『可是……尚付你用不着这么急的,冯道说了我那假还可以撑个一年半载的。』
冯道站起来道:『再晚点,他身上的气息就藏不住了,山鬼就得寻来了。』
『可以再隐的呀!』落凡不解了。
『山鬼一直没走,还在这山内。一点点气息便又寻来』冯道解释道。
尚付失去耐性了,吼道:『你们到底走不走?不走我走了。』说完便往山底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