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走近，两个婆子不自觉的缩了缩。

　　『你、你干啥？』

　　接过婆子手里的饼子，王氏道：『大嫂子说的哪里的话，我们一家哪敢做那什么鲤鱼。我们两口子，就想小娃的日子，能好过些。』

　　说着，抹起泪来。

　　『两位嫂子，也是做娘的人，能体会我的心吧！瞧瞧我家，最小的才三岁。即便是明天就要砍头了，她怕是还啥都不懂呢。』

　　两个婆子，看向李四宝，同时长长的叹了口气。

　　『哎！你们一家，也不是那十恶不赦的人。咋就摊上这事呢！』

　　说着话，婆子又塞给王氏一张饼子。

　　王氏道了谢，感恩道：『两位嫂子的大恩大德，我家都记在心上。这牢里的活，若是有我能帮上做的，两位嫂子可别客气。』

　　『烙饼子，提水，劈柴，我都可以帮上忙的。』

　　两个婆子点头，给别的牢房送饭去了。

　　因为牢房的饼子，是有定数的。

　　王氏多得了一个，就注定今天有一个吃不上。

　　婆子发了一圈下来，偏偏就没给李老三家对面的那个男人。

　　蓬头垢面的男人，疯了一样，摇晃着牢门。

　　『你们凭啥不给我饼子！凭啥！』

　　两个婆子，也不是善茬，水瓢拍着牢门大吼。

　　『凭啥？凭你没人性！多瞧瞧人家，想想你还算个人嘛！自家小娃都不放过，就你这样的，下到地府，都得拿磨碾成肉泥！』

　　『真不知道，你这个做爹的，怎么就只顾着自己，把孩子活活饿死！我每天给你这种人送食，我良心上都过意不去！』

　　两个婆子骂骂咧咧的离开。

　　然而男人并没有因此而消停。

　　反倒是恶狠狠的盯着李家人。

　　『都是因为你们！都是你们的错！我记住你家了，等着吧！我一定会报仇的！』

　　二木忍不住起身。

　　『报仇？谁找谁报仇，还不知道呢！你晚上做梦，是不是梦到你死去的孩子？会不会觉得总有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你？』

　　『你给我闭嘴！闭嘴！』

　　『喔？原来你也会怕啊！别以为装疯卖傻，就能蒙混过自己的良心！当然，或许你是只长得像人的畜牲，都不知道良心是什么东西！』

　　男人忽然停止摇晃牢门，身体瘫软滑坐在地。

　　李三水把二木喊了过来。

　　『真希望，那两位大嫂说的不是真的！』

　　他抚着怀里四宝的头。

　　『如果可以，孩子们或许也不想有你这样的父亲。可弱小的他们，却没得选！所以，我很感激我的四个孩子，没有因为我自私的将他们带来这个世上，而责怪我！』

　　怀里的小四宝，张着小嘴，打了一串哈欠。

　　『爹爹，是最好的爹爹。宝宝，爱爹爹，爱娘亲，爱哥哥，爱鸡咯咯，爱肉嘎嘎，爱糖葫……』

　　话音越来越小，最后，嘴张着，话没说完就睡着了。

　　李老三笑笑的摇摇头，让大石抱四宝，去坑里睡。

　　这一晚，是李老三一家进来牢房后，最最最安静的一晚。

　　安静得甚至连呼噜声都没有。

　　三天后，院子里的凉棚修缮完成。

　　而王氏，也终于取得了那两个婆子的好感。

　　在得到狱头的同意后，两个婆子做事，都会带着王氏。

　　有王氏做活，两个婆子也偷得了闲。

　　终于，在第五天时，李家人的牢笼，不再上锁。

　　当天晚上，李三水兴奋得无法入睡。

　　在第一声鸡鸣时，李三水轻手轻脚的叫醒了一家人。

　　『爹娘，咱们该走了！』

　　『大哥，拿衣裳把幺妹背上。二哥，别打瞌睡。咱还得爬凉棚呢！』

　　一家人摸着出了牢房，到凉棚边上，开始攀爬。

　　『娘，你和二哥先上去。』

　　『这架子，能承受得住两个人的重量吗？』王氏担忧。

　　如果他们把凉棚压垮了，这些天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三水连忙点头。

　　『可以的！我算过！』

　　『算？』王氏表示，没听懂。

　　『就是，就是师傅教的，可以的！赶紧的！咱们爬出去，正好城门大开，咱们就直奔城外！』

　　这些，都是他精确的盘算过的！

　　别问他为什么会，他自己都不知道。

　　反正就是他想，脑海里就有这些东西了。

　　就像是……就像是有人在他的脑海里，画出了每一张精确的图纸。

　　李二木率先爬上凉棚。

　　很顺利的就到达到了高墙上，转身扶着阿娘过来。

　　随后，按照三水说的，用自己的身体当绳索，把阿娘慢慢顺着高墙放下。

　　王氏顺利落地。

　　来不及高兴，小声冲二木喊：『可以的！快让他们出来！』

　　二木点头转身，兴奋的冲三水等人，竖起拇指。

　　『大哥，该你了！』

　　向来听话的李大石，立马有了动作。

　　三水提醒：『轻点，别弄醒了幺妹！』

　　李大石点头。

　　之所以没让阿爹一起，是因为大哥魁梧，又背着四宝，凉棚的木架承受不住三个人的重量。

　　李大石平稳落地后，三水叫着阿爹，一起爬了上去。

　　这一切顺利得，就像是经过无数次演习一般。

　　整个过程中，没有一点动静。

　　凉棚的架子，甚至都没有发出一点吱嘎不稳的响声。

　　『三？然后呢？咱们直接出城？』李老三问。

　　三水想了想。

　　『先去师傅的医馆。得把为南下准备的东西带上。』

　　李老三转身要走，反倒是王氏犹豫了。

　　『要不，咱们就这么走吧！我怕、我怕……』

　　她怕许掌柜容不下他们一家。

　　毕竟，他们现在，是得罪了徐府，该在大牢里的犯人。

　　三水拉起娘亲的手。

　　『娘，师傅不是那种人！再说，我们尽量别惊动医馆里的人！也免得让师傅为难！』

　　随后，一家人向着医馆跑去。

　　来到侧门，有李大石这个大高个，三水很轻易就翻墙进去，将门打开。

　　三水知道，自己这也是在赌！

　　赌师傅重情重义！

　　更是在赌，他和师傅的师徒情宜！

　　没想到，他们之前住的屋子，还是以前的模样。

　　就连他家老母鸡，都做了个笼子，关在屋门旁边。

　　背篓里剩下的银钱、物品，也原封未动。

　　王氏在外屋的小桌上，放下两根银条子，一家人出了屋。

　　关上门，三水摸了个石块，在屋门前的沙石地上，留下了一行感激的字。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转身离开的时候……

　　『谁啊？是谁在那！』一个声音，从侧门那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