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上，回荡的是长公主撕心裂肺的哭声。

　　她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如何选？

　　都是错。

　　她只是想要保全自己的孩子罢了，为何这样艰难？

　　『……蓝凌竟然是国师。』

　　慧武帝长叹一声，忽然就明白了端慧为何瞒着他了。

　　如果他知道了蓝凌就是国师，为了天下，为了大义，他一定会杀了国师的。

　　可如果杀了国师，那国师势必要会宸一对那个孩子动手。

　　母亲保护孩子是天性。

　　『端慧，宸一是我的孩子，那朕又怎么会不顾他的安危？』

　　长公主抬起头来，鼻头红红，眼睛也哭的肿了。

　　她凄惨一笑：『莫不说我当时并不知道宸一是皇兄的孩子，就算知道，我还是会这样选择的。』

　　『皇兄是一个很英明的皇帝，为了天下百姓，可以牺牲我的幸福，可以牺牲你自己的幸福。

　　如果当宸一和天下太平站在两端的时候，皇兄会怎么选？』

　　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相当肯定。

　　长公主知道答案。

　　慧武帝自己也知道自己会怎么选。

　　牺牲一人，天下太平。

　　哪怕那个人是他亲生儿子，他也会如此。

　　『周汝海，召荣盛郡主进宫。』

　　慧武帝沉声吩咐。

　　事到如今，只能求助于池棠。

　　其他事情还好，事关宸一安全，池棠一定会不遗余力的。

　　『那个孩子，你可有线索？』慧武帝问道。

　　长公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问的是他亲生的那个孩子。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来，知道这一关自己是过了。

　　可那个孩子……

　　『我没有任何线索。』

　　除了知道她的生辰，其他一概不知。

　　而生辰和年岁，都是可以改的。

　　所以相当于没有任何线索。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安平王将你的孩子换走，最有可能的就是把你的孩子当成他自己的孩子来养。』

　　安平王对这个妹妹毕竟没有什么恨意，甚至可以说是有愧疚的。

　　所以应该不会随随便便就把那个孩子扔了。

　　长公主摇摇头：『我不是没想过，可安平王的那几个孩子，就只有世子和瑶儿还有那个庶子活着。那个庶子我也曾偷偷派人去看过。

　　看着他的画像，我没有一丁点熟悉的感觉。虽然没有证据，但我觉得那个庶子应该不是。』

　　茫茫人海，想要找一个孩子本就困难，更何况还没有一点的线索。

　　慧武帝听得头疼，忽然，他眼前一亮，说道：『其实，如果让宸一去问安平王，他也许会说。』

　　『不！』

　　长公主下意识的否决了。

　　她坚定地看着慧武帝，哀求道：『皇兄，我求你，不要告诉宸一。宸一就只是我的孩子，好不好？』

　　她不想让宸一背负那样的罪孽。

　　一旦让那个孩子知道一切，宸一只会将一切揽到自己的身上。

　　宸一已经够苦了，她不想让宸一余生都活在自责里。

　　更何况……

　　『皇家子嗣生下来之后，记录都十分严苛。宸一是我的孩子，天下皆知。如果现在说宸一是陛下的皇子，这让天下百姓如何揣度？皇室的颜面还要不要？』

　　没有上过金蝶，霍宸一就永远不可能是慧武帝的子嗣。

　　这一点，永远无法记录在史书上，也永远无法公之于众。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告诉他这些？

　　就让一切保持现状吧。

　　『可你应该知道，这应该是最快能找到那个孩子的办法。』

　　慧武帝眸色沉沉。

　　现在能知道那个孩子下落的，就只有安平王自己了。

　　长公主凄惨一笑：『我从未得罪过安平王，想来他也不会残忍的杀了那个孩子。

　　我和那个孩子若是有缘，此生自会相见。如果无缘……只要孩子平安的活着就好了。』

　　她没有那个能力，所以如果只能保全一个孩子的话……

　　长公主缓缓地闭上眼，晶莹的泪珠在睫毛上颤抖，最后滑落，跌入尘埃，消失不见。

　　她要保护宸一。

　　『你先去收拾收拾，等一会池棠来了再来。』

　　『是，多谢皇兄。』

　　长公主艰难的起身，扶着腰，踉踉跄跄的走向殿外。

　　慧武帝就那样一直呆愣愣的望着空荡荡的大殿，眼中一片空白。

　　『……陛下？』

　　『宸一，竟然是朕的孩子。朕多少次幻想过，如果宸一是朕的孩子，那该多好啊，有这样的孩子，朕何愁后继无人？』

　　可没有想到的是，宸一居然真的是他的孩子。

　　可……

　　可他却不能给宸一一个身份。

　　因为没有人能够证明霍宸一的身份，所以没有办法让宸一认祖归宗。

　　忽然，慧武帝想到了安平王的那句报复。

　　『原来这才是他的报复……』

　　将他所有的皇子都毁了。

　　在他找不到合适的继承人的时候，让他知道了那样优秀的霍宸一居然是他的儿子！

　　这样优秀，堪当大任！

　　可他就是不能让霍宸一当太子，因为霍宸一永远无法做他的儿子！

　　『好狠的心思！』

　　慧武帝沉默的站起来，忽然眼底的风暴越演越烈，最后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咆哮，伸手猛地将桌案上所有的奏折都推到地上！

　　『哗啦啦！』

　　慧武帝将大殿内所有的东西都砸了！

　　十几年了，慧武帝都没有如此暴躁过了。

　　周汝海吓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守在殿外的太监们更是大汗淋淋，头低的更低了，生怕惹祸上身。

　　噼里啪啦的声音维持了小半个时辰才停下。

　　这时候，小太监硬着头皮在外面禀告：

　　『陛下，荣盛郡主来了。』

　　殿内，慧武帝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周汝海。

　　周汝海立刻起身告诉小太监，让小太监领着池棠去九州殿等着。

　　然后伺候慧武帝沐浴更衣，才去了九州殿。

　　九州殿内，池棠在那百无聊赖的等着。

　　又遇见了南萄公主。

　　『又是你啊，听说你现在是郡主了，好厉害啊你。』

　　南萄趴在桌子上，吃着桌子上的水果，欢快的如同一只得逞的小猫儿。

　　池棠好心的提醒：『公主，一会陛下要来。』

　　『咳咳，』南萄公主差点被呛到了，立刻从桌子上爬下来，顾不上整理自己的衣服就飞快的往外跑。

　　谁知道一出门，就和长公主撞在一起！

　　『啊！』

　　长公主发出一声痛苦的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