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没有停下。

　　刺耳的电流声响起，电梯门缓缓拉开。

　　从变电房看不见电梯间，但脚步的声波非常清晰，十名闯入者三人一组，分为三组搜索前进，一人留守电梯间。

　　油灯的黄光忽明忽暗，透过门缝照射进变电房，一个三人小组正在靠近。

　　周质感到头痛，这是一个死局，变电房的位置在办公室左侧，而通往电梯间和楼梯间的通道在右侧。

　　自己能通过声波辨别方位，带娜塔莎躲开入侵者并不难，但她在黑暗中完全迈不开腿，他也对此也是无可奈何。

　　情急之下，周质想到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他向娜塔莎耳语了几句，随即伸手拉开了总闸。

　　日光灯重新将三十六楼照亮，入侵者立即停止了前进，蹲低身体互相掩护，装备碰撞的声波映入周质视野，他心里暗暗有些打鼓，这些人显然都是手脚麻利、训练有素的好手。

　　『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周质将娜塔莎推到墙角躲好，见娜塔莎也是一脸茫然，只好自己紧贴着墙壁，伸手轻轻推开了木门。

　　他的计划是开灯稳住娜塔莎，然后启动幻影系统冲出去，只需要吸引注意力，让入侵者不再向变电房移动，自己就有足够的时间冲到电梯间，解决掉落单的敌人取得武器。

　　之后，就是硬碰硬的战斗了。

　　但周质刚启动幻影，向变电房外奔出几步，却忽然愣在原地。

　　门外的三个入侵者竟都是铠鼠公司的能源猎人，他移动脚步去看办公室里的另外六个人，他们九个正是A21外的一行人。

　　这些人在维修通道里都打过了照面，认得周质的新面孔，他本想立刻现身质问，但转念一想又放弃了，在A21外和他们分手时，自己未曾透露过目的地，那他们为什么会来科技之光，还荷枪实弹如临大敌。

　　想起那个落单的入侵者，他决定去探一探电梯间。

　　电梯间里，一个中年男子倚着电梯门站着，面色有些苍白，右肩上绑着绷带，正是在维修通道里被跳弹误伤的渥克尔。

　　周质摸到渥克尔身旁，关闭幻影系统的同时，一把扯住他手里的步枪，轻轻向前一带，渥克尔枪伤未愈，步枪脱手的同时，身体也顺势失去平衡。

　　眼看渥克尔就要扑地摔倒，周质伸手扶住了他。

　　『老周...』

　　渥克尔一眼便认出了周质，却似乎完全不觉得惊讶，这反而让周质很惊讶。

　　但现在还不是弄清来龙去脉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让办公室里的能源猎人们远离变电房。

　　周质高声回答道：『是我，周质！』

　　说罢他闪身躲到墙边，从通道窥视办公室区域。

　　办公室里，三个三人组听见他的声音，都不约而同的停止了搜索，互相对视了一下便迅速散开，但并未向电梯间聚拢，而是躲出了周质的视野。

　　从声波反馈来看，他们在寻找掩体。

　　来者不善，周质疑惑的看向渥克尔，渥克尔表情有些尴尬，左手暗暗从腰间挪开。

　　『怎么，想对我拔枪？』

　　周质把步枪拄在身侧，摆出一副毫不防备的架势：『来啊。』

　　渥克尔是铠鼠的老员工了，作为前任领导，周质在他心中余威犹存，他无可奈何的摊手道：『老周，别这样，我们也是公事公办。』

　　周质冷笑道：『什么公事？打算怎么公办？』

　　『我们知道娜塔莎在这里。』

　　渥克尔忽然有些恼怒：『她卖了公司，又卖了程总，你还要保她吗？』

　　『保。』

　　周质毫不犹豫的端起步枪。

　　『那好吧。』

　　渥克尔话音刚落，左手已经拔出了手枪，周质不等他举枪，一个侧身欺近一步，枪托狠狠的砸在他手腕上。

　　喀喇一声，手腕脱臼，手枪落地的瞬间，步枪已经对准了渥克尔胸口。

　　渥克尔的额头沁出一层冷汗，他呲牙咧嘴的托住手腕：『何必呢？』

　　周质把枪口放低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渥克尔犹豫了一下答道：『没人派，我们自己来的。』

　　周质自然知道他在撒谎，又一枪托砸在他肚子上：『谁告诉你们娜塔莎在科技之光？』

　　渥克尔嘴很硬，捂着肚子蹲在地上，仍然毫不松口：『没人，我们自己猜到的。』

　　周质举起枪托正要再打，办公室里一个声音喊道：『老周，别折腾渥克尔了，我是赵庆，你放我进来，我和你说。』

　　赵庆？周质记得这个名字，他是被钟小光留用的十七人之一。

　　周质答了声好，将步枪扔向通道口，又捡起地上的手枪，也扔了过去。

　　十几秒后，赵庆高举双手走了进来，右手中握着一部随身终端。

　　『是托马斯先生，他有话跟你说。』

　　赵庆伸出左手食指，指了指随身终端。

　　『托马斯...』

　　周质顿时恍然大悟，除了自己和程旭以外，唯一知道泄密者在科技之光的就是托马斯，作为铠鼠公司的大股东，他也有调动能源猎人的权力，自己一时糊涂，竟然没想到这个显而易见的答案。

　　周质上前接过随身终端，企业联盟效率很高，铠鼠公司的案子刚结，员工的随身终端就恢复正常了。

　　他按开了免提，终端里传来托马斯没有感情色彩的问候：『你好，周叔。』

　　『是我。』

　　『他们是我派来协助你的。』

　　周质冷笑道：『协助？』

　　托马斯毫不掩饰自己的动机：『是的，我不认为你能对娜塔莎下手，但我也不认为你会，呃，善良到想要保住她。』

　　善良？周质知道他想说的是愚蠢。

　　他无法否认，在这种情况下，保护娜塔莎确实难以服众，只得转移话题问道：『你是怎么联系上他们的？』

　　『赵庆会定时给我通报公司情况，他是个尽责的员工，请你不要为难他。』

　　周质背后渗出冷汗，托马斯一直暗中掌握着铠鼠公司的一举一动，这小子的心思实在是深不可测。

　　『电梯呢？』

　　『娜塔莎如果要躲藏，一定会选择高层，电梯一定已经修复了，而对于能源实验的研究员来说，指导他们破解电路比吃饭还简单。』

　　听完托马斯一番答疑解惑之后，周质实在找不到能转移的话题，只得言归正传道：『不能放过娜塔莎吗？』

　　『我看了案件详情，她没有放过程叔。』

　　『老程是为了保住你和铠鼠公司，娜塔莎只是...』

　　周质无法再辩解下去了，虽然程旭是自己选择了死亡，娜塔莎也仍然是始作俑者，他理屈词穷的叹气道：『托马斯，我不想再看见老同事死去了。』

　　『她太危险了。』

　　『如果我一定要带走她呢？』

　　『周叔，我不希望你和铠鼠公司为敌。』

　　托马斯的语气依然平静，但周质如何听不出威胁的意思，他思考了片刻，说道：『我会处理她。』

　　『好的，保重。』

　　托马斯挂断了语音。

　　周质将随身终端扔回给赵庆：『都是老同事，你们就别动手了。』

　　说罢他走到通道口，捡起了地上的手枪。

　　办公室里，八名能源猎人各自躲在掩体后方，枪口一致对准了通道，但看见周质走出电梯间，他们纷纷从掩体后站了出来，同时收起了长短枪械。

　　周质走到冰箱前，抱出十几罐冰啤酒放在办公桌上，将桌上的杂物拢作一堆，塞进存放寄生系统收集装置的手提箱里。

　　『我去做我该做的事，你们喝点儿吧。』

　　他向能源猎人们招呼道。

　　九个人面面相觑，都面露难色的不敢上前。

　　『妈的，怕我给你们下毒啊？』

　　周质骂了一句，拿起一罐自己先喝了一口，又把啤酒分别扔给他们。

　　『喝吧，老周不会害我们。』

　　赵庆把渥克尔搀扶到沙发上，打开自己那罐喝了起来，其余几人这才放下戒心，终于也纷纷开怀畅饮。

　　周质和大家干了两罐，拎着手提箱走向变电房。

　　赵庆见状也放下啤酒，警惕的跟在他身后。

　　拉开木质的隔门，周质侧身朝里面指了指：『不放心我的话，欢迎参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