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主要看看还能不能再凑几个小学生吧，我想找五六个一起来辅导作业，每个人四五百的话，就两千多了，感觉多好呀！还有我觉得吧，其实，一对一的家教是有问题的。现在，这些孩子去了他们家里一个个架子摆在那里，根本让你没有老师的严肃感。动不动就开口闲聊，这个很影响学习的。他们总觉得你是被花钱雇来的，他们就是主人。所以，自己做着，有时候心里也不好过。”

　　 “那你不要和他们聊。”

　　 “他们非要搭话，你板个脸，是不是也不对？那又会导致在他们心里对你有排斥感了，你说东，他扪往西，那怎么办？所以，我觉得其实不太好，要是我把几个人放一起了，在一个大的群体中，老师和任意一个学生都不是太亲近的关系，保持一种距离感，就没有人太放肆，不太会那么没大没小。现在才发现其实太随意，也有问题，并不是谁都能把平等友好相处理解了，反而有时候人家以为你好欺负，不如放在一起相互监督、相互竞争中每个人都自觉些。这样子，可能更好一些吧。而且关键我自己也多一些钱，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儿，我觉得挺好的。”

　　 “你怎么突然那么想要钱？这和你有些不像。”

　　 “我是不在乎钱，但生活还是要钱，对我而言多少钱都无所谓，我怎么着都能把自己饿不死，但我又不是自己一个人，还有我们家人，能得到更多钱，我为什么不去做？同样的付出能得多一些回报，我为什么不去拿？”

　　 林姗以为自己那时确实需要钱。母亲世界里又出现了新的人，来得太早，还没有等到女儿让她到了一种好生活去，他就出现了，这不符合预想，这人为什么要出现得这么早，为什么不能等等再出现？为什么不能等到她有能力让母亲不再上班而衣食无忧开始享受生活再出现？他为什么要出现得这么早？家里是穷是苦但不就见得要熬到头了？再等等，就立起来了，就不再要任何同情的眼光，不要，这些都不要，不要任何人可怜的眼光，不要，这些她受够了，不要是被看着的弱者，会自强起来，他们什么都不差，不用，不用一个个怜悯的眼光，这些都不要。

　　 没有了父亲，但他们一样活得好好的，不需要你们说的一个男人来顶住一家的天。他们自己也能活得什么都不差。但这个人还是出现了，他凭什么？是母亲一人把他们养到这么大，他来享受着那美名，他凭啥可能还会摆出一幅不怕辛苦来挑担子的姿态？明明是什么都不做给自己脸上贴金还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真丑陋。要是真有那本事，你不是爱吗？你不是喜欢得死去活来的，你怎么还忍心林姗母亲没日没夜上班？为什么一定要出现这么一个男人，为什么女人的生活就离不开男人，她就不信离了男人还能活不了？谁说女人就必须要有一个男人来支撑，寡不寡？他们家没有一个男人支撑，哪点不也没差下？母亲一个人能赚了有的人家父母两人工资，而她只是个小个子，没有文化的普通妇女，就是林姗一个弱女子不也能供自己上大学，这样情况下还能照样买房，你说一个男人就真离不了？

　　 林姗始终无法授受这个人真得出现了一事实，这打碎了母亲在她心目中完美形象的建构。她一直想母亲会是那个独立陪着他们到长大的那一天，那将是这世上最伟大的女性之一，她一直想自己成长到参天可以给母亲最好回报，但似乎这一切都要破碎了。

　　 不，不行，她必须要最快成长起来，让母亲比任何一个人都有尊严，让对方不以强者姿态出现，她要让母亲不是被选对象，不是蒙了他厚爱。必须平等。其实从人的立场看，他高攀了母亲，他根本配不上。母亲还在准备存钱办养老金，还一边辛苦地为林以攒钱，这些都是她一人在做。那个男人说进来就进来，倒真会得了便宜还卖乖，说什么不怕有负担，不怕有3个孩子，不怕孩子都在上学，不怕还有一个要娶媳妇儿的儿子。有一个这么自强的母亲，说句良心话，他到底有什么负担了？

　　 但林姗不想这么辛苦的都是母亲，她想后面的事情就由自己来做，再不想母亲受累，她真得太苦了。林姗必须即使再不喜欢钱，但首先定要让母亲不再辛苦，要活得有尊严，是昂着头，不比任何一个人卑微。

　　 “可能人心真会变成那样。”周眉梅说这话时，神情专注在一个找不到切实的点上，她的两眼带些审视。以一种很残酷的表情，好像在看着一个要迷路的人，心有些寒了。

　　 可林姗呢？她听到心里那个声音又出来了：原来你就是这样子在看我，我掏心掏肺把灵魂中的好连同那些丑陋都放在你面前后，就是得到你这样一次次的评判？为什么你总是这样一次次轻易就对别人下了判断，你凭什么摆出一幅清高姿态，你有什么资格？你从来没去做过懂事能去真正挑担子的孩子，你有什么资格来论我？你以为你有多好，多完美是不是？你是说着你孝顺，但你哪一次身体力行去做过，你又怎么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苦？我像你一样拿了家里钱谈着以后要怎样孝顺做不到，空谈的话永远是虚的，只有落到实处的心才是真心，这是我的逻辑。但你凭什么摆了一幅审视别人的清高姿态，纵然即使我是有些丑陋了，但你为什么从来都不为别人想想就直接说了出来，你懂不懂什么叫不打人脸？你就以为我看着你完全清纯的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