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做梦和骑马的时候，让她短暂忘却自己的处境。

　　 她对元子没有男女之情，却很感激他。

　　 是他用年少一腔热情，和她一起骑马，一起做不切实际的梦。

　　 少年固执而有勇气。

　　 一无所有，却敢到父亲面前，要求带她走。

　　 可惜这世间笑贫不笑娼。

　　 他等来的只有一顿毒打和驱赶。

　　 人终究会长大，梦会醒。

　　 那日以后，袁缃如再未见过少年。

　　 她不骑马了。

　　 她不做梦了。

　　 ……………………

　　 两年后。

　　 袁缃如十六岁，初次亮相，便夺得花魁。

　　 艳冠京城。

　　 多少人一掷千金，只为一睹芳容。

　　 她接待高官贵人，奏乐起舞。

　　 十八岁时，江南第一富商来京，出手万金只要见她一面。

　　 袁缃如不见他，他便守在门口，等了三天。

　　 大雨。

　　 他一身湿透。

　　 袁缃如终于见了他一面。

　　 富商温润有礼，即使浑身雨水，也没有半点láng狈的样子。

　　 倒有几分江湖人风chuī雨打任平生的气度。

　　 袁缃如忍不住掩着嘴笑了。

　　 闭月羞花。

　　 几个月后，富商求娶袁缃如。

　　 袁父欣然同意。

　　 而袁缃如却只提了一个心愿：

　　 “嫁娶之礼，正大光明，风光百里。”

　　 她是娼，按制只能在夜间行嫁娶之礼，如何能风光？

　　 可他为她做到了。

　　 秋夜里。

　　 她坐上花轿，出了袁府。

　　 迎娶送嫁队伍百余人，沿河布置了足足五千人手提明灯。

　　 夜空中，烟花四绽。

　　 半个京城恍如白昼。

　　 街头人cháo涌动，争相观摩这一嫁娶盛事。

　　 比白日婚礼还隆重。

　　 数年后，许多京中妇人还会回忆起，自己年轻时见过一场盛大的迎亲。

　　 无数闺阁少女的梦想。

　　 第159章 番外--袁缃如（三）

　　 夫妻本是同林鸟，

　　 大难临头各自飞。

　　 袁缃如知道这句话说的不是自己和夫君。

　　 因为她连他的妻都不是。

　　 只是他的妾。

　　 大难临头时，只有他先抛弃她的权利。

　　 夫君风风光光地娶她回家，又带她回了江南。

　　 江南风景秀丽，佳人如梦。

　　 夫君说爱她，可是这并没有阻止他继续纳妾。

　　 他妻妾成群，每一个都曾是他心头好。

　　 他倾心宠爱她们。

　　 然后，去遇见下一个。

　　 袁缃如是冠绝京华的花魁，却也不能被例外。

　　 度过了短暂的温馨岁月后，夫君就不再来她的院子了。

　　 她坐在寂寥的庭院里，平静地看着风起乱红。

　　 想起当初那个盛大的婚礼，有些可笑。

　　 男人的真心，旦夕之间就变了。

　　 再隆重繁复的仪式都没有用。

　　 不久后，袁缃如收到家乡来人报信，说母亲因病离世。

　　 袁缃如伤心得闭门在院子里三月之久。

　　 她回忆年幼时母亲对她一点一滴地教导和关切。

　　 母亲爱她。

　　 这份爱从来没有消失过，可是人却不在了。

　　 不似她的夫，人尚在，爱慕之情却消散如烟。

　　 就在她觉得夫君已经要忘了她的时候，他派人唤她去前厅。

　　 她去了前厅，看见家中仆婢姬妾一众，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夫君家道生变，财力散尽。

　　 他要变卖所有姬妾，换取银两维持他光鲜体面地度日。

　　 袁缃如连冷笑都挤不出来了。

　　 这个曾许诺散尽家财也要让她一生风光的男子，如今要卖了她。

　　 她没有像其他姬妾一样哭闹，而是劝夫君放自己回京城，自己必能募集万两金银回来报答。

　　 夏末秋来。

　　 她一身短衣，孤身一人骑马回京。

　　 荒野风过。

　　 那一刻，她竟想起年少时幻想过的江湖中人，策马逍遥。

　　 可是书中从来没有写过，逍遥背后的孤寂。

　　 她想那些刀光剑影里的传说，背后是不是也有一颗漂泊的心。

　　 无处归去。

　　 快到京城的时候，她路遇一个男子。

　　 相貌堂堂，言谈大方。

　　 却满身污秽，衣衫褴褛。

　　 他说，他叫陆慎。

　　 与家中仆人失散，要她带他回京。

　　 袁缃如思忖着说：

　　 “你身无分文，谁知会不会图我钱财。”

　　 陆慎无奈地从身上找出一块金牌：

　　 “此物为无价之宝，我可暂时押在你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