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直接导致了梁雯的沉默。
即使与程铮霆共处一室,她也不肯多说话。
仿佛用这种无声的抗议,能让程铮霆有所反思似的。
但显然没用,所以梁雯只能另辟蹊径。
梁雯不肯进食、不肯喝水、更不肯吃药。
管家和佣人轮番来送,劝也劝了,皆是无功而返。
她仅靠那一瓶营养液勉qiáng维持基本机能。
程铮霆过来的时候,梁雯已经有些迷迷糊糊的了,长时间的缺水令她忍不住莫名难捱,整个口腔gān燥得厉害,舌根发麻,每一次的吞咽唾液都犹如上刑,仿佛吞了万千根绣花针那般刺痛难忍。
面对程铮霆递过来的水杯,梁雯看都没看一眼。
她抿紧gān裂的嘴唇,誓要抗衡到底。
“你以为不吃不喝就有用了?”程铮霆将水杯重重放在chuáng头柜上,杯中的纯净水因为力的作用掀起一片高耸的波澜,飞溅出去不少,他丝毫不在意手指上的水渍,反而靠近梁雯耳畔,轻声提醒,“之前上来过的佣人,即将因为你而被解雇,他们拼命养家糊口,却即将失去赖以生存的工作。”
程铮霆在道德绑架上是一把好手。
而梁雯侧过脸来静默地望着他。
她的眼睛里透着为数不多的亮。
像是久逢甘霖,又像是透彻明镜。
鉴定拷问着他的良心。
“我只是想知道他的近况。哪怕是一张照片,一段视频,都行。”梁雯的声音喑哑gān涩,语气一派平静,听不出任何波澜,却坚定又力量,“何至于你如此严防死守,程铮霆,你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没自信心了?”
程铮霆就像一段骨头。
漫长的相处时间令梁雯摸清了所有纹理。
她深知该从何处敲击,能让程铮霆感到痛。
他最吃激将,屡试不慡。
果不其然,梁雯的话刺痛到了程铮霆。
他仰起脸,脖颈拉出凌厉的幅度,几缕落下的发丝搭在额前,在高挺的鼻梁上留下些许细密的yīn影,程铮霆好似在思忖,又像是一种装模作样的苦恼,纯粹为了吊足梁雯的胃口,不然他不至于露出那抹意味深长的笑。
程铮霆将手机递到了梁雯的面前。
她qiáng撑着坐起身,点开了屏幕上的那段视频。
仅看了开头几秒,梁雯就愣住了。
她的瞳孔越瞪越大,透出了完全的不可置信。
“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梁雯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扑到了程铮霆的身上,死死揪住了他的衣领,一边拼命摇晃一边歇斯底里地朝他吼叫,目眦欲裂。
程铮霆也不着急回答,只是继续笑。
弥斯jīng神疗养院内。
昂德穿着统一的病号服,坐在铁架chuáng边。
他抓住一截炭笔头,将皱巴巴的纸团抚平,在上面用力涂抹着,不出几分钟便画好了一张,昂德好似异常紧张且着急,左手将画作放在病房内的唯一一张小矮柜上,另只手就握住了新的纸团,借由膝头磨蹭着想展开。
不够隔音的门外传来各式各样的吼叫和呓语。
一阵又一阵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回dàng。
这里的医生护士们永远不能停歇。
刚稳定好一个,后面还有无数个发病的人要顾。
昂德早已习惯那些鬼哭láng嚎,他只管用心画好手上的画。
也不知道到底画了多少幅。
正面反面,画的全是梁雯。
弥斯几乎可以算是一家公益性的疗养院,破败又贫穷,里面关着的全是重症的jīng神病患者,无家可归,无人问津,医护资源极度匮乏,大家都忙得团团转,而程铮霆把昂德弄到这里来,明显是想要他自生自灭的。
程铮霆或许给了些莫大的好处,又或者是说了极大的谎。
使得昂德过得尤为辛苦。
病患们不允许接触到任何锐利物品。
医护们极没有耐心地为昂德刮胡子,手法粗bào。
他下颌上的伤痕缕缕添新。
即使昂德数次qiáng调自己是没有jīng神疾病的正常人,可所有医护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宣称自己没病,要是仍然大吵大闹不听话,他们会直接静脉注she镇定剂,再给他穿上束缚衣,空晾他好几日。
昂德初来时经受过这种非人的折磨。
印象深刻到只要一想到,就会不由自主地颤栗。
在这里,他的躁郁症越发严重。
可医护们没有对症下药,只是当做jīng神病去治疗。
这些被丢弃的纸团是昂德一点点收集起来。
炭笔也是他央求一位小护士好容易找来的。
他必须要尽量保持清醒。
药物的影响越来越严重,嗜睡、幻觉、神志不清。
他生怕自己哪一天睁开眼,就再也不记得梁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