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对饮了一杯,冯谖道:“令府,罪人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得闻欤?”
任奎道:“先生不必多礼,在下虽然官阶在身,不能放先生出去。但我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先生但说无妨。”
冯谖这才启口道:“昨日罪民被捕的时候,随身带着一把生铁长剑……那是白开前辈赠与罪人的。如今罪人前途渺渺,生死未卜,还请令府将此剑奉还,如今白前辈的女儿墨家白萧亦在薛城,还请令府将此剑转交,不知可否?”
任奎道:“此事容易。”
冯谖站起来,躬身一拜,道:“如此,多谢令府了。”
两人对饮完毕,任奎便重又叫狱吏过来,将冯谖带走。
这一次却不再加镣铐,并找了一个单人牢房给冯谖住下。冯谖大奇道:“这是何意啊?”
狱吏道:“这是我们令府为先生准备的,还请先生将就。”
冯谖活到现在,还没见过这样的怪事,心里疑惑。虽说薛城令对自己颇有折节下交之意,但到底是官员和罪犯,断不会有这么好的待遇的。不过再仔细一想,自己这事情不小,最糟最糟也不过就是一个死字而已,早死晚死原本也没什么分别,死前还能得着这样的好处,倒也不吃亏。
更何况这间单身牢房十分干净整洁,显然是人悉心打理过的,而且还有一张木板床,这跟和他们一起挤大牢房抱着稻草打通铺要强得多了。
他微微笑道:“如此,当真有劳了。”
狱吏行了一礼,锁了房门,也不看守,径自去了。
冯谖大喇喇地往床上一躺,正所谓饱了困饿了呆,他酒足饭饱之后犯起困来,迷迷糊糊就睡过去做起梦来。
梦里是阴森肃杀的刑场,刀斧手执拿着雪亮亮的大刀片子,自己在刑场上跪着,四周一大群的人围拢来看,他们指指点点,听不清楚说什么,但冯谖能猜到那不是什么好话,毕竟自己这次把他们都坑了。
时辰到,有两个人走上前来将他给摁住了。他平静地看着眼前的景物,但是众人的脸都看不真切,唯一真切的是一个白衣飘飘的女
子,神情悲伤地看着他。那是白蝴蝶。
冯谖忽然感到一阵心痛,他想跟他说说话,想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诉她,可是就在这时候,他的脑袋落地了,在刑台上滚动的时候,白蝴蝶不见了,他看到了三个人,这三个人中有两个他不认识,但是衣服却是认得的。那是田文的三个兄弟——田威、田不寿和田驹。
他们在笑,笑得很讥讽和不屑。
然后眼前一片黑暗……
冯谖当然没有死,他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梦。梦醒的时候大牢的院子里已经点起了火把,他的小单间的矮几上烛台也点起了,案上摆着酒菜……
冯谖后来说这次在牢里吃的饭是他这辈子吃的最好的。
就这么过了好多天,自从那天被任奎提出去后,他就再也没出去了。这天白天,终于有人来探监了。
来的是个眉目如画袅娜聘婷的女子,她的体态轻盈宛如蝴蝶飞舞,一袭雪白长裙与梦中一模一样。只是不同的是,梦里的白蝴蝶只是神色悲伤,而现实中的白蝴蝶却是满脸忧郁之色,眼睛**,一看就是哭过。
冯谖急忙用穿着号衣的袖子擦了擦几案,又将床上的被子扯下来垫在地上,道:“你……你怎么来了?坐啊!别站着了。上面有结果了?你怎么哭了?”
白蝴蝶却不坐,泪眼婆娑的道:“你这么做,值得吗?”
冯谖嘿嘿傻笑,也不说话。
白蝴蝶道:“如果相国真的要杀你怎么办?”
冯谖淡淡道:“那也是我的命啊,我杀了他兄弟,又把他债券全给烧了,一怒之下,杀了我很正常啊。来吧,坐。这被子不臭。”
白蝴蝶终于坐了,但是眉头深锁。沉默了许久才道:“我们已经把那简书信递上去了,可是……可是这么多天了,还是一点音信也没有……我……”
冯谖笑道:“无须担心,这才过去七八天,还早着呢!嗯……我让任县令将我的剑转交给你,你可收到了?”
白蝴蝶点头道:“收到了,任县令还说你在牢里过得不错……可是这毕竟是薛城大牢啊!你……你为什么这么傻?非要杀他们两个?难道就真
的不能等到回去找相国商量一下吗?非要自己做主张?你难道不知道这样可能会死的吗?”
冯谖笑叹了一声,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只不过……我以前说过的,一日纵敌,数代之祸,他们如果当真走入楚国,想要再动手可就不容易了。萧萧,我的任性让你担心了……”
白蝴蝶忽然叫道:“你也知道让我担心了!你就在做事之前好好想想啊!你要真有什么事怎么办?你娘怎么办?你师父师叔和师兄弟怎么办?龙大哥这几天在家里整天坐立不安,除了醉酒就是醉酒的,你以为这是谁弄的?”
说到这里,白蝴蝶终于大哭了出来。这几天她也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眼泪了,心急如焚,火烧火燎的。她也知道现在冯谖的名字在薛城是臭大街了,人人都在说如果不是他,家里人怎么会遭到牢狱之灾?打死了相国的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