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嘁”的冷哼了一声,道:“区区墨家也能令其重伤,这风嗣也不怎么样嘛!”
老人见自己的少主神情傲慢,心里叹了口气。他这少公子自幼也学了些东西,三晋地界上年轻一代都觉得他是个人物,很是推崇,他又是老牌的世家子弟,虽然这个世家早就没落了,但他仍旧有高高在上的自豪感觉,这也就造成了年轻人刚愎自用的心理。
老家仆刚要再哔哔几句,他们头顶上忽然传来愤怒的冷笑声,道:“这位公子好大口气啊!若是你当真厉害,不如便冲进去,这里可正打得火热呢!”
树下两个人都吃了一惊,那个少年人吃惊更甚,他自诩本事厉害,却不想头顶树上藏着一个人竟是毫无察觉,在他看来这何止是对他的侮辱,这就是侮辱!
再一看这个人,眉宇间不过二十出头,邋里邋遢,浑身要多脏有多脏,衣服都烂成一条条的了,没有腰带,只是找了根破麻绳随便捆巴捆把,一把没有鞘的破剑别在腰上。
他大怒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这般对本公子说话?”
冯谖靠在树干上,双手抱胸,冷冷笑道:“哟!没曾想公子还是个有来头的人,不敢动问尊姓上名啊?”
少年活这么大,一直都是被人追捧赞扬,几曾受过这般奚落?登时拔剑出鞘,指着冯谖道:“你这臭要饭的有本事下来,跟本公子见个真章!”
冯谖心里更加瞧他不起了,要知道习武的人最重要的一点便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更有那厉害的全身每一处肌肤、毛孔都能感觉到危险的存在,这小子头顶上这么大个人都察觉不出来,还如此刚愎,就足以知道这人心里浮躁,本事也不见得能好到哪里去。
他原本不愿意惹这种麻烦,但少年居然侮辱他的师父,这是冯谖绝对忍受不了的。后辈之中可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自己师傅是怎么样一个厉害法,同样也没
有一个后辈像他一样清楚知道师父是怎样断掉了左手瞎掉了右眼。
天底下欺师灭祖的人有很多,但更多的是尊师重道,师父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冯谖轻飘飘的落下地,也不拔剑,只是随手摆个架势,犹如后世太极拳中的揽雀尾,道:“年纪轻轻的毛还没长齐呢,就这般大言不惭,今日我便好好教训教训你!来吧!我要用剑,人家说老子欺负你。就空手陪你玩玩吧!”
少年一听,更是火冒三丈,但到底还带着老贵族的一点点高雅气质,强压下怒火,拿剑指着冯谖道:“报上名来!小爷剑下不杀无名之辈!”
冯谖不屑道:“哼!说了也没用。不过我不妨告诉你,你所说的不怎么样的风嗣,不是别人,正是家师。”
老人脸色微变,道:“公子,算了吧……”
少年面沉似水,哼道:“什么算了?风嗣本事不怎样,他的徒弟能厉害到哪里去?若是厉害,还用得着讨饭么?山叔你未免太多虑了!”说完话,脚下一动,直奔冯谖来了。
冯谖能看得出来,这少年人也学过点本事,也许在很多年轻人眼中确实很厉害,但是在我们这位从小受到一群绝代高手指点的青年乞丐来说,少年人的剑法就跟一个完全不会劳作的人去勉强耕田一样的滑稽可笑。
剑招快而不准,剑势散而无力,压根一点杀伤力也没有。
冯谖的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冷笑,脚下只是简简单单的进退趋避,那在别人看起来快如电光石火的二十余招就全部落了空。
这就是差距。
少年人心高气傲,二十余招招招不中,早就心里焦躁得如同冬季暖阳下堆放的稻草一样,只要一点火星就能熊熊燃烧成满天大火。
冯谖就在这个时候动了。
动的是右手的食中两指。少年人这一剑硬生生被这两个指头夹住了,就像是跟着两根指头长在了一起,他往前刺,动不了,往后拔,也拔不出来。少
年甚至用上了双手往后扯,可是这年长他不了几岁的叫花子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这是风嗣自己苦练创造出来的。自从他失掉了左手,托腕夺剑的招数是无法使用了,很多夺取别人兵器的招数也都无法使用了。同时,他瞎掉了一只眼睛,精准度也不比之前双目的时候了,这就是一个残废的人的悲哀。
但是天无绝人之路,只是要看你是否愿意走。
风嗣就愿意走,他的生命之道就是武人之道。他用三年的时间,不分阴晴雨雪,去练习他的目力,同时他也发现,有时候夺别人的兵器并非一定要用双手配合,一只手,只要拿捏到好处,足以夺下对方的兵器。
人,都是因为敢于献身,并且被逼着才能有所长进。《易经》有云:“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风嗣把这些都交给了他的徒弟。
可是少年人那里料到会有这般变故?他在三晋一带成名已久,就算是名家子弟也不管小瞧于他,现在却在这臭要饭的手上栽了这么一个老大的跟头,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感觉天下耻辱莫大于此,同时也第一次真正的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有的人失败以后怨天尤人,有的人自暴自弃,有的人却开始正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