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很破旧的茅草房子,这屋子的主人也是一个年已耄耋的老头,在医疗条件不发达的年月里,不要说像这个老头一样活到九十多岁,就连五六十岁都十分困难。
这老头胡须都已经白得彻底了,拿下直往下流水的斗笠,可以看到他头上一根毛也不剩,佝偻着身子背着一个竹篓,里面装了些草药,腰间插着一把小药锄。
他看见风嗣醒了,立刻眉开眼笑起来,道:“先生你醒了?”
风嗣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嗯。”
老头笑着,原本就眯缝着的眼睛更加看不见了,只听他道:“先生伤的不轻,怎么不多静养?”
风嗣道:“是老前辈救的我?”
老头放下了竹篓和药锄,捋着胡子笑道:“先生来的时候可是浑身伤口不下二十处,又发着高热,小老儿若不是粗同医理,只怕也救不转来哩!先生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风嗣叹了口气,道:“我睡了多久?”
老头想了想,伸出三个手指头,道:“先生整昏迷了三天呢!”
风嗣微微一愣,一躬到地,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不敢动问前辈高姓上名?若有一日晚辈必当报效。”
老人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起来,就好像听到什么不着边际的事情一般,道:“小老儿只是这神农大山里的一个药农,并没有名字,我如今已经活了九十八岁了,就算老天可怜我让我多活几年,也不会长久,还图什么报答?再说就你来的那位英雄已经给了我足够的钱,我又需要你报答什么呢?”
风嗣微微一愣,当即一躬到地,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药农往地炉里添了一些干柴,坐了下来,烤火道:“看先生不似普通人,对我们这些人低声下气,难道不觉得丢脸吗?”
风嗣也坐了下来,道:“晚辈虽然没读过什么诗书,但却也是刚刚从秦国来的,我听说自从秦国商鞅变法之后已经废除了奴隶,只有是人就能够凭着耕战加爵,便是咸阳街头的一个落拓人,没准明天就是
国家的将领,和他们结交尚且没有什么丢脸的事情,何况前辈你还救过我的性命呢?”
药农笑叹了一口气,道:“先生是秦国来的?我怎么觉得先生的口音有点带着燕国的味道?”
风嗣道:“晚辈是燕国人,游历列国去的秦国。我听说楚国人因为张仪欺骗楚王,都对秦国愤愤然,现在看前辈这笑眯眯的,似乎并没有对秦国抱有什么仇视呀!”
药农的脸上显出一阵悲伤的神色来,道:“有谁会怨恨自己的母国呢?”
风嗣吃了一惊,道:“前辈是秦人?”
老人点头捋须道:“我不但是秦国人,而且还是商君的老家人呢!商君被杀,我逃离国境,就在这里住下了,现在秦国还好吗?我听说前不久秦楚还打了一战,秦国可伤筋动骨了没有?”
风嗣道:“商於之地的老百姓受了很大的苦,很多村庄都被屠戮了,但是没有动摇秦国的根本。现在秦国的国相张仪又到了楚国,只怕少不得要受点罪了。”
药农道:“呸!张仪那算个什么鸟东西?他做我秦国的国相只会给我们秦国丢脸!”
风嗣道:“为什么?”
老人道:“想我秦国自穆公以来,谁不知道秦人都是响当当的?就算是放个屁屙坨屎也能响当当砸出一个坑来,怎么会做出这种拿一国的信誉当做儿戏的事情?”
风嗣点头道:“前辈说的是。”
药农的怒气犹不止歇,接着骂道:“想当年魏惠王的上将军庞涓因为嫉妒孙膑的才能,欺骗他,以至于膑脚,被天下列国耻笑,只怕以后我秦国也要步这个后尘了!”他越说越是激动,捶胸顿足,嚎啕痛哭。
风嗣叹了口气,劝导道:“前辈不要这样,张仪这次来楚国,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以张仪的能力,断然不会让秦国受辱。”
药农道:“我也知道张仪的本事,他兵不血刃便拿回西河,五国合纵攻秦,也是他周旋方的解难,但这次做的实在……实在……可怜了我商於的百姓了!”
风嗣也只得默然,良久才道:“前辈对这
天下的大势倒是知道的很清楚嘛!”
药农道:“我也是从山下镇上听说的。”
风嗣微微点了一下头,道:“哦。前辈爱国之心,当真天地可鉴。”
药农苦笑了一声,道:“先生说哪里话来?老秦人若是不爱国,又怎么会跟随献公、孝公血战石门少梁?只是我如今有国也不能回了!”
风嗣听得心里发苦,半晌才道:“总会回去的。”
药农笑着摇手道:“不说这个了,先生你受的剑伤又是怎么回事呢?”
风嗣道:“嗨!不瞒前辈,我因为与张仪是旧识,答应了要将他送到楚国,所以一路随行,哪知道半路上受到了楚军伏击,我的伤就是那时候弄的。”
药农呆了半天,竖起大拇指赞道:“先生真信人也!未敢请教先生名姓啊?”
风嗣尴尬的笑了笑,道:“在郢都的时候,不少人叫我‘醉鬼’,也有不少人叫我‘醉千愁’。”
老人大